距離9月27日《攀登者》點映臨近,電影的多條預告片釋出,關於攀登者楊光的命運密碼漸漸匯攏:他一度被遺傳學指標劃歸到『不宜登山』人群,又在千帆過盡後迸出『不放棄』心聲;攀登於他既是國家使命,又何嘗不是在寄托一種人之常情。
楊光的飾演者是胡歌。9月20日,他37歲生日的最後一分鍾,演員發了條微博。字裡行間都是極親近的口吻,許多人懂,那是寫給他母親的。三天後,胡歌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這樣描述楊光的初心:『擔負國家使命之外,他存了點小私心。就像預告片裡那句臺詞「珠峰離天上最近,我希望成為他的驕傲。」』
可以想見,《攀登者》上映後,與胡歌相關的評價裡大抵會有一條——他和他的角色又一次相融在了作品的血肉肌理中。
演員能承受的『苦』,其實都不叫苦
『楊光人如其名,向陽而生。可不到最後,誰都猜不透結局。』胡歌在《攀登者》裡的戲份不算多,但有限的時間裡,一波三折。片中,他是1975年那批備戰珠峰登頂的隊員,和井柏然飾演的李國梁、陳龍飾演的林傑並稱『小三俠』。既能稱『俠』,自有其人格張力。楊光身上有著那個年代人獨有的魅力,比如純粹、執著、無畏犧牲。這和演員的認知嚴絲合縫。
說起來難得,胡歌並不是登山界的『白丁』,他到過青藏高原,還登上過海拔6206米的啟孜峰。『無限風光在險峰』的意味,他比通常演員多了些切身體會。大山會制造怎樣的麻煩,高原反應又是如何真實地砸向人體,他的身體存有記憶。這就難怪,進組後第一場戲雖是直接向著海拔8000多米的營地進發,胡歌演來卻能『一條過』。導演李仁港驚嘆他演得逼真,他答:『無非是經歷過那些真實的場景。』
真實感,是在上戲接受過斯坦尼體驗派教學的胡歌所信奉的。所以,拍攝中或摔打、或極寒,種種『苦活』在他眼裡並不值得特別一書。『苦嗎?演員能承受的苦,其實都不叫苦。』而且,若不真承受點苦楚,演員做不出人體最本能的反應,從精神上到生理上,都很難達到藝術的極致。『如果我們演登山,每場戲都舒舒服服地,都僅僅憑演技扛下來了,可能我們心裡不信,觀眾也無法相信。』
更重要的是,真實的攀登者精神,豈是一個『吃苦』能簡單概括的。一年多前,胡歌看見電視上播出的夏伯渝老人的事跡。那是一位和死神、殘疾、癌癥依次短兵相接過的身體上的戰士,也是一位曾和夢想咫尺天涯、又為之不懈拼搏40年的靈魂上的大男主。『我只能用「特別了不起」「太不可思議」這樣極致的詞來描述感受。』半年後,胡歌收到《攀登者》劇組邀約,『我欣然進組,能塑造那一代為了國家榮譽、民族尊嚴而無懼艱險的英雄,我倍感光榮。』影片殺青後,他有幸站在了夏伯渝本尊面前,『很難想象如此平和的外表下,蘊藏著那麼強大的內心。』
有那麼一瞬,何謂『精神力』,何謂『攀登者』,在胡歌心裡多了層意義,『那是種不屈從命運的力量,大而化之地講,新中國70年,我們國家和一代代中國人民,都是在這種力量的支橕下,一步步走到了今天。』
戲裡戲外,從不存在『個人光環』
125分鍾的片長,楊光出場時間可能不到半小時。吳京、章子怡、張譯、成龍……同劇組裡響當當的演技派、名演員更是能『湊出』好幾個劇組。簡言之,楊光不是什麼男一號,《攀登者》更偏向一部群像戲。
這和胡歌被觀眾認知的途徑略不同。在電視熒屏上,他是14年前紅透大江南北的『李逍遙』,是在後續五六年間霸屏古裝劇的一號小生。2015年《琅琊榜》火出新高度後,『梅長蘇本蘇』又成了他『浴火重生大男主』的顯著標簽。
對於影視創作而言,這是可以理解的邏輯,當一名演員佔據了觀眾心頭某類角色的不二人選,那麼讓他復制自己或曰『深耕同一領域』,恐怕是穩妥又高效的路徑。
但胡歌先於市場察覺到了不對勁。前一次,他決然抹去逍遙公子的痕跡,因為自己的眼睛裡少了點東西,『從李逍遙眼裡,我能看到「真」。可是後面雷同的角色,「真」的成分越來越少。我意識到,我的經驗豐富了,技巧嫻熟了,但作為演員,缺了點什麼。』他跳向話劇舞臺。演了賴聲川的《如夢之夢》,裡面的『五號病人』最終讓《琅琊榜》的制片人侯鴻亮敲定了梅長蘇人選。他也演了白先勇的《永遠的尹雪艷》,全程用母語上海話,可前期排練時他始終找不准感覺, 『那是與生活化全然不同的一種調性。我起初不適應,直到看完第一次聯排,纔醍醐灌頂』。胡歌告訴導演徐俊,他終於明白了。其實,那也是他在同步更新自己的表演觀,『演員必須融入作品的整體調性,否則再怎樣演得出神入化,都無濟於事』。
有了這樣的表演觀再看《攀登者》的角色大小,於胡歌,已然不成問題。他打了個比方,球隊和球星。『進球的是個別人,他們自會獲得更多關注,但沒了球隊11個人的整體配合,進球無從談起。』他說,電影或電視劇異曲同工,也離不開集體智慧和勞動;再更進一步,1960年和1975年兩度登上珠峰的中國初代登山英雄,他們的背後何止千百人的集體努力。『可以這樣說,《攀登者》戲裡戲外,從不存在「個人光環」一說。』
當年的登頂者不是個人英雄,而是背負了國家使命、凝聚了集體力量的勇士;今天電影的拍攝,也並非一人之功,而是集成了電影完整工業鏈上各道工序的集體創作。這是胡歌揭開的《攀登者》的又一層意義。
山就在那兒,只管繼續攀登吧
2018年,胡歌在岩井俊二的電影《你好,之華》裡露了一小臉,是個酗酒又家暴的『渣男』;2019年,武漢潮濕悶熱的時節,他正和刁亦男作品《南方車站的聚會》『死磕』,帶點『致郁系』的小人物。《攀登者》是他兩年內完成的第三部電影,楊光的故事依舊大起大伏。
評價自己的『大銀幕三連』,胡歌用了兩個否定:『不是轉型,我依舊會接電視劇、演話劇,演電影更多是作為一個演員的自我拓展。也不是刻意要打破形象,論突破的話,我微博上纔是。』他指的是今年戛納電影節期間那條登上熱搜榜的微博。『應廣大網友的要求,發一張自拍吧』,調侃的語氣配上『風中凌亂』的造型,網友們點出了超過80萬個贊,熱評第一條寫道『這是誰』。
這是誰,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也許亦是胡歌長久以來投向自我的問題。2005年,他花大半年時間去走高原、登高山。2016年,他又在人氣巔峰時赴海外讀書。至於說走就走的旅行,更是常事,他開過的攝影展,可以佐證。圈內甚至曾有玩笑,胡歌的工作人員需要適應『被放假』,因為他會不時抽離演藝圈。
『演員如果沒有生活的給養,怎麼去塑造角色?我們的生活圈子、經歷是有限的,但我們面對的角色、認知又可能是無限的。』他說,走出圈子,去觀察、去體驗,既是自己個性使然,也是演員追求所致。他從大千世界裡發現人性的多層次,在世間褶皺裡見到不可思議的真實,這些關聯著『人』的氣息,讓他倍感充盈。
所以,被問及《攀登者》這部滿滿正能量的電影是否會給表演設限時,胡歌斷然否定。『不會。首先,我演的是一個人,這是最大的前提。』所有的表演邏輯都不會違背他在跋山涉水中獲得的生命體驗。『但同時,我也必須承認,在歷史限定的背景下,在那個特殊年代的人身上,的的確確具有「當驚世界殊」的攀登氣質和精神。』這種精神,可能與現在有疏離感,甚至不被相信,『但這恰恰是《攀登者》有必要讓年輕人看見的理由,電影是非常好的載體,它會讓大家知道,山就在那兒,只管繼續攀登吧。70年來,我們之所以取得這樣的成績,就是因為我們有前赴後繼一批又一批攀登者。』